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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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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9 章

見許君赫一副問罪的模樣, 紀雲蘅支支吾吾,說沒有誰告訴她,是她從旁人閑聊的嘴裏聽來的。

許君赫就要趕她, “日後管好耳朵, 不準再聽那些不三不四的話,也少來這種地方,快回家去。”

他那語氣帶著一股子兄長的管教,並不兇戾。

於是紀雲蘅便不害怕, 邊往樓梯處走邊說:“我是來找今言的。”

許君赫擡步跟在後面, 近得幾乎要踩到她的裙擺,身子稍稍往前一傾,貼近她的耳朵尖, “有何急事,非要今日找嗎?”

紀雲蘅慢吞吞地上著樓, 從小挎包裏摸出兩個繡壞的香囊, “我想讓今言教教我怎麽繡香囊。”

許君赫接了一個過來細看, 就見上面的針腳亂七八糟,各種顏色的線淩亂地串在一起, 沒有任何章法,便誠實地評價道:“繡得一塌糊塗。”

紀雲蘅頗有些羞愧, 染紅了耳朵,又將香囊拿了回來, 往挎包裏揣,小聲為自己辯解, “我是第一次繡呢。”

“你的手用來作畫寫字就夠了, 繡香囊幹什麽?想要的話直接買就是。”

許君赫對香囊這玩意兒不屑一顧,覺得那完全是浪費時間。

紀雲蘅擡起腦袋, 轉頭用十分乖巧的眼睛看著許君赫,說:“姨母說廟會將近,讓我繡個香囊,去送給心儀的男子。”

許君赫自己都沒察覺,他嘴角一沈,直直地問道:“誰?”

“什麽誰?”紀雲蘅覺得這個問題不好回答,含糊道:“屆時再看吧。”

“你連送給誰都不知道,繡什麽香囊?”

“姨母讓的。”

“那你姨母讓你送給誰,你就會送給誰嗎?”許君赫又問。

“當然啊。”紀雲蘅理所應當地回答。

她向來是乖順聽話的,尤其是聽別人都說婚姻大事自當由長輩做主,所以蘇漪讓她與誰來往,她都會照做。

紀雲蘅不會苦惱這香囊該送給誰,只會苦惱自己繡的香囊太過難看,拿不出手。

她回答完之後就不再說話,撐著樓梯的扶手慢慢往上。

紀雲蘅今日穿著杏花一樣的衣裙,銀絲在領口和裙擺繪出繁瑣的花紋。不知是哪個巧手丫頭給她梳了雙髻,帶著蝴蝶金釵,垂下兩條細長的辮子。

許君赫站在她身後,就看見她那白絨絨的領口裹著光潔白皙的脖子,些許碎發散落著。

紀雲蘅這個人從頭到腳都寫著“溫順”二字,從前許君赫只覺得這樣的性子很好,不管說什麽她都乖乖聽話,不鬧騰。

此刻聽了她的話,卻又覺得這性子不好,至少紀雲蘅身上應該長幾根反骨,好好為自己考慮才是,不要一味地聽從別人。

想到這兒,他沒由來一股子心煩,便也跟著沈默。

二人一前一後,隔著一層樓梯上了二樓,迎面就看見一個姑娘走來。

紀雲蘅認識此人,兩步迎上去將那女子的路截住,問道:“蘭水姐姐,今言在房中嗎?”

蘭水的眉間有幾分憂愁,對紀雲蘅道:“今日你來得不巧,今言被喚去招待貴客了,一時半會兒出不來。”

紀雲蘅這是第一次聽到柳今言去招待誰。

她想起先前來找柳今言玩的時候,今言對她說過,她在妙音坊不需要接待任何人,所以每日都有很多閑時間。

紀雲蘅問:“是誰啊?”

鄭褚歸是刑部尚書,來這種煙花之地自然是不可張揚,蘭水剛要將這問題含糊帶過,就聽見一聲音道:“是鄭大人?”

蘭水方才心中有事,沒留心看紀雲蘅,這時候才看見她身後還站著一人。

那人長身玉立,容貌竟是一等一的出挑,一身行頭非富即貴。

蘭水嚇了一跳,這才驚覺自己怠慢貴客,忙低下頭道:“奴家也不清楚。”

許君赫也不揭穿,只漠聲道:“前頭帶路。”

蘭水自知不可推辭,只得行了一禮,轉頭在前面引路。

許君赫動身時瞧了紀雲蘅一眼,什麽都沒說,越過她往前走。

紀雲蘅在改日再來和跟上去之間猶豫了片刻,待許君赫走出幾步遠之後,她才打定主意,快步跟了上去。

蘭水帶著兩人上了三樓。

三樓的走廊看起來都要寬闊一些,封得嚴實,一眼望去走廊上還站了不少護衛。

下面兩層的喧鬧傳到三樓就小了許多,落在地上的腳步聲都變得清晰。

蘭水停在半道上,到底還是不敢再往前,轉身對許君赫頷首,“門口站著侍衛的房間就是了,奴家不敢去驚擾貴客,公子便自己過去吧。”

許君赫未應聲,擡步往前去。

紀雲蘅也想跟去,卻被蘭水攔了一下,壓低聲音道:“雲蘅,你還是別過去了,那裏面都是咱們惹不起的人物呢。”

紀雲蘅拍了拍她的手,小聲道:“無妨,我就是去看一看。”

她幾乎都不等蘭水再勸,小跑著去追趕許君赫。

跑了幾步與他並排,行到門前就聽得房中傳來一聲極其響亮的瓷器破碎聲,像是一個不小的物件砸在了地上,伴隨著驚呼的聲音響起,鬧出很大的動靜。

許君赫在門前站t定。

門口的侍衛是鄭褚歸從京中帶來的,自然認得許君赫的面孔,當下便單膝跪地行禮。

“開門。”

許君赫一聲令下,侍衛不敢不從,只得將門打開。

就見這個寬敞的雅間裏坐了不少人。

矮桌軟榻擺在一處,坐在正當間的便正是刑部尚書鄭褚歸,年過五十的年紀,蓄一把略帶花白的胡子,人略顯清瘦。

他身著樸素的便服,瞧著像是個尋常老百姓一樣。

他身邊坐著的人除卻幾個中年男子之外,還有幾個年輕男子。

有刑部的人,還有泠州當地新調任來的官,另有幾個年輕的則是鄭褚歸一直帶在身邊培養的學生。

遲羨位於鄭褚歸側後方,領著幾個膀大腰粗的侍衛,沈默地站著。

房門開的剎那,所有人停下了說笑和閑聊,同時轉頭朝門口投來視線。

於是許君赫與紀雲蘅二人就出現在眾人眼中。

鄭褚歸與許君赫對視的剎那,有片刻的僵持。

昔日許君赫的身邊只會站著兩個人。

一個時時面帶著微笑,清秀如出水芙蓉一般的年輕太監。

一個面容平庸,卻又像鋒利刀刃一樣的侍衛。

往日在京城裏,他帶著這兩人出現在哪裏,哪裏就會掀起一番風浪。

他就好比是烈陽下的金刃,閃耀無比,又極其鋒利。

而今的許君赫模樣如舊,但身邊沒了左膀右臂,他的氣勢到底還是被挫了不少,再不如往日在京城那般張揚。

身邊只站著一個看起來懵懂柔弱的姑娘。

鄭褚歸心中冷笑。

皇太孫到底還是太過稚嫩,左相不過略施小計,就能讓他折了雙翼,栽個大跟頭。

他賠笑著起身,走到桌前來將雙掌交握,躬身行禮,“臣拜見太孫殿下。”

緊跟著房中所有人跪了下來,恭恭敬敬地朝許君赫拜禮。

許君赫眼眸稍彎,露出一個輕笑,“我雖不是泠州的東道主,但鄭大人這把年紀遠道而來,為我的事奔波勞累,我也合該給鄭大人接風洗塵才是,怎麽鄭大人也不與我說一聲,自個跑來這種小地方玩?”

“殿下言重,臣倒是不累,不過許是臣年紀大了,剛來泠州還有些不大適應,夜夜難寐,聽聞妙音坊的琴音能安神助眠,這才來聽上幾曲兒。”

鄭褚歸睜著眼睛編瞎話。

許君赫擡步往裏走,笑道:“我竟不知這小小妙音坊裏有那麽多神醫,能給鄭大人治病。”

鄭褚歸笑道:“是我身邊的這幾個孩子想來見識見識,讓殿下見笑了。”

許君赫往裏一走,紀雲蘅也就跟了上去,進去就瞧見房間的左側,柳今言與數個女子一同跪在地上,正伏低了身子求饒認罪。

地上有一把摔壞的琴和碎了一地的瓷片。

柳今言的雙手滿赤紅,糊得身上地上都是血印。

她被嚇住,輕微地吸了一口涼氣。

許君赫道:“這是彈琴還是表演雜技,怎麽還摔了一地的東西?”

鄭褚歸答道:“這琴女笨手笨腳,不慎跌了一跤,撞碎了瓷瓶和琴。”

“出去將傷勢看看吧,免得傷了手,日後不便彈琴。”他態度溫和道。

柳今言與其他姑娘一同道了句多謝大人,便低著頭起身,陸續退出房間。

紀雲蘅見狀也不在屋中多留,順勢也跟著出去。

門被關上,許君赫閑步走到桌邊,倒沒有急著坐下,而是笑話遲羨,“遲大人怎麽連桌都不坐,喜歡站著?”

這是常態了,鄭褚歸幾人早已不見怪。

許君赫在京城的時候就頗為無法無天,他要明嘲暗諷,從不會在意對象是誰,便是對上一品官的丞相,他心情不好時也照樣會陰陽怪氣幾句。

只是遲羨本是孫相的貼身侍衛,不過是個下屬,許君赫每回見了他,都要稱呼一句遲大人。

也不知是存心拉低鄭褚歸等人的身份,還是真的就高看遲羨一眼。

遲羨仍舊那副面無波瀾的模樣,垂著眸道:“屬下是奴,不該與主子同桌而坐,不合規矩。”

“瞧不出遲大人的骨頭裏還有奴性。”許君赫語氣輕飄飄的,於桌子的中央位置坐下來。

鄭褚歸跟著落座,笑著打哈哈,將話題轉移,“方才見殿下進門時身邊跟這個模樣標致的小姑娘,不知是殿下什麽人。”

許君赫往後一靠,擺出了與朋友之間閑聊的愜意姿態,“鄭大人覺得是我什麽人?”

“先前離京時,皇上曾在早朝時說起過殿下的婚事,還問臣等家中有沒有年歲適婚的姑娘……”鄭褚歸頓了頓,揶揄道:“難不成殿下是為了那小姑娘才留在泠州過年的?”

泠州遍地都是孫相的人,他與紀雲蘅走得近一事早就傳到他們的耳中,沒有隱瞞的必要。

許君赫哼笑一聲,緩聲道:“是啊,她聰明伶俐,我瞧著喜歡。”

“泠州到底還是離皇城太遠,且殿下先前又卷入了危險之中,倘若再有下回怕是讓皇上更加擔心,依臣看殿下倒不如直接將人帶去京城,何須留在這危險之地。”

許君赫身子稍稍一歪,靠近了鄭褚歸些許,壓低了聲音,幾乎是親昵的耳語。

“鄭大人難不成以為我身邊死兩個人就能讓我怕得跑回京城了?皇城裏多的是人給我調用,上一個走了就有下一個來,空出的位置總有人填,但是下一回死的,就不一定是我身邊的人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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